安徽报关协会

    4个月来，由海关统计的中国进出口贸易数字呈现了连续下滑，在这一连串不断萎缩的百分比数字背后，是中国众多外贸企业不堪回首的半年。

    浙江国际贸易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任海津，这位自称参加过“中越战争”的企业家，把目前中国外贸形势比成漫天枪林弹雨的战争场面。浙江国际贸易集团有限公司是具备相当规模的中国外贸企业集团之一，列中国企业家联合会统计口径下中国500强企业152位。浙江省省级各大进出口商贸公司都在该集团之下。

    这样颇具实力的外贸集团中的外贸企业也面临“5、6月份订单看不到”的局面。

    “我现在要求企业就当缩头乌龟。外面全是枪弹，我们就躲在猫耳洞里，保命要紧！” 3月中旬，任海津在商务部研究院的一个内部论坛上发言说，生存已经是现在外贸企业需要直接面对的问题。

    “三个月来一次”

    这种风险细分之下有三个方面。由于中国目前大部分是“两头在外”的外贸企业，在全球金融动荡之中，既要面临上游原材料的价格波动，又要面临买方市场结算时汇率的波动。而在国内，外贸企业在一阵阵价格震动中，缺乏保险与融资等各类金融手段的风险规避机会，半年以来，外贸企业资金面时时告急。

    浙江省的外贸企业称资金困局“三个月来一次”。从去年八九月份开始，全球原材料价格下降猛烈。企业从银行开出3个月期限的承兑汇票后，购进原材料进行生产。但到了3个月之后的还款期限，由于价格大跌，企业资产缩水，银行要求增加更多的担保抵押。第二轮放贷开出承兑汇票的条件更为苛刻，企业为了还款压力再次购入大批原材料再生产，但同样的是3个月后，价格再次下跌。如此恶性循环。

    “幅度大的时候，钢材价格一个星期时间一吨跌了1000元，10万吨企业就丢了一个亿，之前赚的钱都还给了银行。”任海津说，因此每3个月就有一批企业撑不过去。

    “两头在外”的外贸企业成为全球原材料价格下跌过程中风险的直接承担者。因此在最近一次商务部新闻发布会上，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姚坚也表示，眼下商务部也在考虑要加强出口企业的信用保险工作。

    “虽然金融风暴淘汰了一些附加值低的企业，但是也凸显了中国外贸企业缺乏金融杠杆规避全球价格风险波动的意识。”中国企业联合会研究部副主任胡迟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指出。
    “在之前中国出口的黄金时期，本国经济增速较快，加之国际市场也屡屡开拓，加之顺风顺水惯了，一下子没能接受现状。”胡迟说。企业今后也要加强风险规避，他认为包括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在内的几大银行还具备相关的金融产品。

    事实上，外贸企业资金链的紧张在去年年中已经初露端倪，而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可以说，外贸实体企业的经营风险，随着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而完全暴露。

    任海津认为，过去的半年虽然难熬，但接下来的几个月才是困难的真正开始。论坛现场，他表示，2009年的2～9月可能是实体贸易企业资金面最紧张的时期。届时，并非贸易量萎缩，而可能更严重的是一批批企业的倒闭。

    除了上游原材料的价格波动，“两头在外”的“另一头”，出口国的汇率结算也同样是波动迅速而幅度较大，使外贸企业两头不能掌控价格走势。

    因此目前解决企业资金困局的呼声集中在“汇率”和“信贷”上，就汇率而言，商务部部长陈德铭已经有所公开表示，中国不以人民币贬值来“救”出口。

    虽然短期来看，人民币贬值会对出口有利，但更为宏观地来看，胡迟认为，在当前全球需求大为下降的形势下，货币贬值不太可能对增加出口起什么作用。人民币贬值也不利于刺激消费。

    但在信贷方面，政府仍然还有作为空间。订单萎缩的背后，除了全球需求减弱的客观原因之外，中国外贸企业需要顺畅的融资来保证危机之中拥有逆流而上的能力。

    如何走出贷款困局

    企业的流动资金如同一个人的血液。

    浙江省外贸企业目前的情况，就像一例得不到输血的休克病人。最近一段时间，是任海津考察下属众外贸企业的集中时期。

    任海津行驶在沪杭高速路上，感觉到路上前所未有的空旷。“我超过的货车数了数有200多辆，而且很多还是空车。往年这个时候，都是上千辆的，小车在大车里穿，现在却是一马平川。”

    企业在资金压力面前，选择了收缩停滞的策略，任海津的公司要求下属企业3月31日之后停止大部分业务，也减缓了当地的经济活力。他认为目前银行提供信贷的“输血”功能太不尽如人意。
    目前银行对风险非常谨慎，大量进行票据融资之前，要求企业先缴纳50%的保证金，或者主动放贷给国有企业，并以存款利率高于贷款利率的方式，鼓励企业同时在银行存款。因此虽然从今年前两个月统计来看，存、贷款规模皆大幅增加，但是企业并未实际获得资金。大量信贷资金流向政府投资的项目，而非真正需要资金的中小企业。

    而企业资金短缺后，违约风险迅速增加。企业只能用拆解订单、增加定金甚至减小经营规模来应对。国际信用保险机构科法斯2月首次将中国列入负面观察名单，警告说，由于中国企业边际利润薄弱，随着经济增长减缓，企业货款拖欠问题在2009年将更严重。

    在3月底北京钓鱼台刚刚举行的中国高层发展论坛上，主管中小企业工作的工信部部长李毅中发言表达了对中小企业贷款资金不能真正到位的担心。

    “这个问题已经一年多了，各方都做出了很大努力，但是，到基层调研，很多中小企业贷款还是没有拿到。商业银行考虑风险、考虑自身利益，很容易把资金贷给大企业。”李毅中在钓鱼台现场表示。

    外贸大省的福建地区也面临着2月份出口下降40.7%的现实。福建服装出口型龙头企业财茂集团董事长周训财认为由于商业银行本身是企业，企业以规避风险、追求利润为目的，这就决定了银行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

    金融领域的专家对此却有另一些声音。他们认为客观来看，银行也在金融风暴之中寻求安全，紧缩贷款也是当下的明智之举。

    中国人民大学金融系教授赵锡军就上述问题近期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银行把一大堆东西和贷款绑在一起，并不是银行想要这些东西。因为除此之外，银行找不到更好的处理风险的办法。如果企业希望银行不要抵押和担保，那么风险必须由第三方来分担。

    赵锡军在上述商务部研究院的论坛上发言时也指出，目前的贷款困局，尤其是中国外贸企业的贷款难，是两方面风险的考量：是降低企业风险还是维护银行安全。

    世界银行3月发布的中国第一季度经济分析报告中也指出，虽然金融危机对中国银行业直接影响有限，但通过实体经济引发的间接影响仍然冲击着中国的银行体系。

    由于一些对出口行业和房地产的投资失利，银行坏账的增加将不可避免。有些新成立的较小的银行可能特别容易受到冲击。世界银行认为，不应再施加压力令银行产生不谨慎的放贷行为，尤其是房地产业和出口行业，不确定性较大。

    在金融风险和制造业企业生存两方平衡的难题背后，是政府需要有的作为。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姚坚不久前对《第一财经日报》表示，商务部将会同中央级金融机构，包括进出口银行、国家开发银行、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和几大商业银行，进一步支持中小企业的融资，扩大出口信用保险覆盖面等。

    而“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北京银行董事长闫冰竹曾提出建议，希望国家建立政策性中小企业融资担保体系，包括成立中央财政出资的中小企业担保基金、建立合理的担保公司资本金补充和扩充机制、增加财政引导资金的投入等。

    胡迟也对此表示，目前政府需要做的是引导信贷公平，减少银行向“安全”企业贷款的惯性，而忽略有增长的活力企业。同时政府可以为企业提供一些政策性担保，而在这方面目前财政政策尚有空间。